真实是什么意思网络用语欺凌(真实是什么意思网络用语)

梦境和现实、虚拟空间和现实世界间的关系,向来是电影热衷于探讨的主题,这一点动画电影也不例外。前文曾经提及的《福星小子2:绮丽梦中人》《攻壳机动队》,甚至包括新海诚的《你的名字》,它们的故事都建构在对梦、意识领域和异世界等非现实空间的探寻和表达上。

然而在表现风格上,这些作品共同呈现出来的依旧是叙事和概念先行,画面空间辅助叙事的状态。只有今敏和他的四部动画长片才彻底地用动画独有的运动形态和时空变化,打破了真人电影中现实与梦境之间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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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往大部分日本电影不同,今敏动画电影的特殊性在于它们做到既在内容、主题和形式上达到和真人电影同等深度的探讨,同时又表达出真人电影所不能达到的幻想效果,并藉此凸显出动画本质上“似真而幻”的美学特点。实际上,这种“似真而幻”的美学特点也指代着日本动画电影中特有的虚实交替甚至虚实结合的时空关系和美学形态。

在主题上,总体而言今敏的作品几乎都在探讨现实生活与非现实幻象之间的差异与联系。正如上文所说,“梦”、“回忆”或“异世界”其实都是日本动画中常见的故事元素,它们的存在与出现会影响或引导故事主角对现实存在和生活的判断。

但在今敏作品中,这些“梦”或“回忆”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们是作为一个独立的完全视觉化的,甚至可以以假乱真的时空景象出现,并且最终将影响、改变甚至侵蚀现实空间。换而言之,今敏更关注的是虚构-现实元素作为两个独立空间下的交涉关系,而不仅是虚构元素对现实空间的影响。

1997年今敏导演了第一部动画电影《未麻的部屋》主要关注着真实-虚拟网络空间的关系。该作主要讲述了面临转型的偶像未麻在面临真实生活中的工作危机和网络生活中被监视、威胁的恐惧中,最终精神崩溃的故事。

此后的《千年女优》探讨的重点在于回忆与现实空间之间的叠加、嵌套等交错关系。作品通过记者立花源对女明星藤原千代子的采访切入,以立花源的视角进入了千代子的回忆中,“旁观”了千代子的整段人生。

而《红辣椒》的重点在于梦境和现实之间的关系,讲述了催眠医疗师千叶敦子和她梦境身份“红辣椒”在侦查梦境治疗仪“DCmini”失窃事件时发生的一系列事故。只有《东京教父》没有明确地将现实-虚构空间作为探讨对象,它讲述了在一个夜晚中,三位都市流浪者寻找各自的“家”的故事。

与其说这是表达着人类“梦想”与现实之间关系的作品,不如说这是一个通过群像叙事对城市空间的多重表征进行挖掘和探讨的故事。归根结底它的重点依旧是人与它周遭环境间的联系,是个人与其所在空间之间关系的探讨。

而在内容和叙事方面,今敏为了更深入地探讨这种真假时空间的相互影响、侵蚀的状态,他也选用了更为电影化、文学化的叙事模式进行故事的编织与讲述。上文曾经提及,不论是“东方迪士尼”目标下东映动画的作品,或是1970年代SF的宏大故事,甚至当代的“世界系”动画电影,日本动画最常用的叙事模式依旧是顺序展开的少年少女冒险故事,大部分作品的叙事依旧没有脱离山口康男所谓的“丸子串故事”。

然而今敏的作品却完全摒弃了“丸子串故事”的顺序叙事,转向使用更为复杂的嵌套式叙事、时空交错叙事等模式展开对真实-虚构时空关系的探讨。

《千年女优》采用的就是是典型的嵌套式模式。嵌套式的叙事形式强调“故事里套故事”的结构,即“大层的套着中层的,中层的又嵌套着更小的叙事层次。……叙事者往往不止一个,高叙述层的人物是为低叙事层提供叙事者。”

《千年女优》中建构了三层叙事层。第一层是记者立花源和摄影师来到老年藤原千代子家对其进行采访,此时的叙述者主要由立花源充当;第二层是在采访中,立花源跟随千代子的叙述进入到她的回忆中,“旁观”了少女千代子进入影视圈并在银卫映画公司从事演员工作的经历;第三层则是讲述了千代子所拍摄电影的内容,此时老年的千代子作为隐藏的叙述者,将自己的人生经历与电影中的故事构建起密切的联系,最终抵达“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的核心概念。

相比前两层叙事,第三层的叙事结构实际上并不完整。后者没有明确的讲述者,也没有明确的叙事开端和结局,仅仅是作为一次次闪回式画面穿插于影片后半段。但这一层叙事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不仅属于嵌套性叙事结构中的一层,同时它本身也具有一定的嵌套结构。

这一层一共讲述了9部千代子曾经主演的电影的内容,同时将这些电影与讲述者的人生相互结合,每部影片都对应和暗示了千代子一个不同阶段的人生经历和心境的转换,最终形成更内化的一套套层结构。而这一层套层结构的终点又回到了该动画第一层叙事的核心内容,即藤原千代子真正的人生经历是什么,从而形成了一个完整而复杂的叙事闭环。

这种嵌套模式实际在《未麻的部屋》中也有体现。影片中主角雾越未麻为了从偶像转型为演员拍摄了电影《DoubleBind》,而电影中的强奸剧情给未麻带来的恐惧和压力,最终与现实生活中未麻从网络博客中感受到的未知的“视奸”压力形成互文,成为压垮未麻生活,促使她神经分裂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此,这种“戏中戏”的嵌套模式与《千年女优》中,通过回忆和演绎藤原千代子参演的电影剧情来回应她的真实人生的做法,实际上如出一辙。另一方面,《未麻的部屋》中更为明确的叙事特点应该是影片中展现出的灵活的时空交错的叙事模式。作品中,未麻的生活被切分为三个不同的时空部分:未麻的现实生活、网络日记中未麻的生活以及未麻在《DoubleBind》中饰演角色的生活。

作品通过将缸中鱼、镜中像等隐喻符号作为切换时空的标志,一面引导未麻一次次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不真实感,意识到自己的“虚假成分”一面将叙事层一次次推进,最终促使水中倒影、镜中重像这样的虚假的时空完全侵蚀了未麻的现实生活——她最终分不清世界真实与梦境的界限,成为了一名精神病患者和杀人犯。

但真正将时空交错叙事结构发挥到极致的作品应该是《红辣椒》。该作实际上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悬疑刑侦剧,有两条明确并置的故事主线:医疗师千叶敦子与同事寻找被盗窃的催眠治疗仪器DCMini,以及梦中化身为“红辣椒”的敦子,通过DCMini和催眠法治疗警察粉川的创伤后遗症。

在这两条明确的故事脉络中,故事发生的时空被切分为“梦境”与“真实”两个部分,伴随着千叶等人不断推进探案过程,梦境也不断蚕食着现实空间。最终,梦境对现实的吞噬被“红辣椒”阻止,真实与梦境两个时空被再次区隔,活在现实中的人重新拥有了自我意识。

当“红辣椒”从一个区别真实-梦境时空的提示符号逐渐变成“打破梦境,回到真实”的关键人物时,也是故事将交错对立的两个时空导向统一主题的时刻:因为“红辣椒”诞生于梦境时空,却维系了现实时空的存在真实性,这个设定最终指向的就是导演今敏对现实生活的肯定、信任和期待。

最后,如果说今敏的作品在叙事上做到了无限贴近真人电影,甚至超过真人电影中故事的成熟度和复杂度,那么它们对电影镜头语言的运用实际反向凸显出动画电影超越真人电影的,建构和表现多重时空的可能性。这是因为今敏通过相似性转场、视觉符号提示等手段,彻底打破了真人电影中真实-梦幻空间间不可避免的隔阂。

当代真人电影中同样有将故事核心设定为探讨真实-虚构空间关系的作品,譬如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记忆碎片》和《盗梦空间》,以及汤姆·提克威和沃卓斯基姐妹的《云图》等。在这些电影中,真实-虚构空间的转场往往通过特写镜头、旋转镜头等方式实现。

譬如《记忆碎片》中主角莱纳通过纹身、宝丽来快照以及纸条信息等物体唤起回忆时,画面往往会以大特写景别进行信息强调;在《盗梦空间》中,梦境和现实时空的差异则通过倾斜线条构图和镜像画面的呈现表达。这些镜头画面固然能彰显不同时空的特点,但却无法真正做到在运动状态中真正将真实和虚构空间的界限击破。

然而动画却可以通过线条、色彩和图形的相似度达到无间隔的时空转换。譬如《千年女优》就曾经通过将构图极尽相似的多个画面进行接驳,从而实现空间的转换。

截取自《千年女优》,动画师通过对位于相同位置的人物形象的细微改变,实现了病床上的千代子与科幻电影中千代子形象的重合。戏中戏时空中勇敢追爱的宇航员少女仿佛附身于年老的千代子身上,暗示了后者寻回了年轻时的勇气,得以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此外,相似的构图、色彩元素同样可以辅助摄影机的简单运动,从而形成无缝的空间转换。譬如《红辣椒》近结尾处,当粉川警官成功打破自己的梦魇,克服了创伤后遗症后,他实际也拯救了昏迷于梦境中的千叶敦子。

此时画面在同样的景别、构图和色调下下,通过改变画面背景加以摄影机的运动,促使粉川从自己的噩梦走向美梦。此时画面中微小却明显的变化不仅明确暗示着粉川自我意识的转变,同时也显示出梦境与梦境之间的不确定连接感,凸显出梦境时空中的跳跃、梦幻的特点。

综上所述,今敏实际是通过两个方面的做法塑造出他动画作品中的想象世界。其一方面是通过叙事,另一方面是通过将电影语言与动画特有的变形、相似性构图等手法相结合。在叙事方面,今敏用嵌套式、错乱时空等叙事手法,首先从故事内容上就营造出一种真假难辨、虚实结合的时空交汇感。

而在动画手法上,今敏通过强调动画中人物和空间的运动变化,将运动和变形看作是混淆真实-虚假时空间的差别,最终打破了真人电影中难以打破的,真实和想象空间之间的界限,凸显出动画述梦能力。

THE END